03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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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8
正午, 喜房裏燃起了紅燭。
梅嬤嬤幾個熱熱鬧鬧將新娘子迎了進來。扶明舒去喜床上坐下。明舒被什麽膈著疼，一把掙起身來，卻被梅嬤嬤生生按了下去。
“都是紅棗花生, 早生貴子嘛。夫人不可起來呀。”
“……”明舒瞧了一眼那嬤嬤，柳葉眉, 三角眼, 看起來精明得很。明舒不喜歡太精明的人, 特別是使喚到她頭上來的精明人。“那, 便聽嬤嬤的。”
初來乍到, 明舒還是忍了一口氣。等那嬤嬤一轉背, 便兀自將身下膈應得她難受的花生紅棗都扒去一旁。將自己安置得四平八穩。
梅嬤嬤轉身回來，送上來一本畫冊。“趁著爺還在外應酬, 夫人先瞧瞧這個。”
明舒也不必接過那畫冊, 自已心知肚明。雖沒成過親, 那種畫冊子她見過幾副。北狄呆著無聊, 讓徐南珠從宮外找回來的，身為女子，有備無患。提前鑒賞清楚, 不莫真要發生了，還猝不及防。
明舒一邊翻著, 一邊覺著，這種事兒，北狄南魏大同小異。
“夫人不必害臊，這男女之事, 不會太疼。”
“……”明舒瞧著嬤嬤一副過來人的表情, 只好望著那畫冊子，怯怯道, “怎麽，怎麽能這樣啊？”
梅嬤嬤笑得意味深長，一副“待會兒還有你好看的”獵奇神色，又轉身去，似要拾掇些什麽過來給她。
明舒借她走開的功夫，掃了一眼床旁放著的匣子，一並五層，該是專放賬本銀票的。江南大戶嘗用來放置田產地契，大婚之夜，夫家便會移交一些賬目田產給新妻當是重視。裏頭財物貴重與否，全憑夫家心中待女家輕重。是以徐南珠才以江南望族自居，明舒才要花費好些功夫與裴定海虛與委蛇。也不知今日這裏會不會有定海樓的地契。
“嬤嬤，這是什麽？”明舒趁著梅嬤嬤還沒轉頭回來，指了指那只匣子。
“那是爺與夫人準備的地契銀兩，爺將夫人看得重，與我們說，您過來便是要主持中饋的。他自個兒早早將田宅房產都清點了一遍，道是往後都交給夫人打點。”
明舒心中落了落定，卻看那匣子上掛著鎖，想必鑰匙是在裴定海身上。
梅嬤嬤回來床邊，捧著另一只小匣子。比旁邊的那只更小些，狹長形狀。往床頭一擱。“這個許也叫爺夜裏能用得上的，夫人先瞧瞧罷。”
--
“徐老板，今個兒大喜啊。”
“同喜同喜。”徐南珠應付得不大耐煩，尋了塊兒陰涼地將自己藏了小會兒。別家客人帶不得小廝進來，大舅子可是不一樣。眼看姜旭正替裴定海迎客，徐南珠將人招呼過來。
“你尋著了陳靈問問，可打探清楚裴定海存放地契的位置了？”
姜旭應聲，又混入了人群之中。
徐南珠瞧了瞧那邊裴定海，正跟塗六喝酒。一旁那位海公公，一把年歲，將發髻梳得幹幹凈凈，工工整整，肩上留著兩束花白的鬢發，時不時地擡手捋一捋。他在宮裏的時候，見過不少這等愛幹凈的老太監，聽人說，那海公公是塗六的老友，早年間被發配來這裏，是伺候著什麽皇親貴胄。
“徐老板，你怎躲來這兒了？”
得了，沒叫他多喘會兒氣，又被人拉了出去。“嘿嘿嘿嘿嘿，杜老板。我在這兒歇會兒晌呢。”
“別介，怎能叫您今個兒自個兒呆著。這妹妹不在身旁了，還有我們吶。走走走，後頭院子裏打馬吊去。夜裏再幹翻他裴定海，可不能讓他便宜洞房咯。”
--
一輪橙黃的月亮掛在當空，被不時揚起的風沙，遮蔽了些許光芒。
夜宴將才開始，塗六便扶著踉踉蹌蹌的海公公從酒桌上下來。
“裴掌櫃，可是不好。”塗六一臉緊張，將被圍在人堆裏的裴定海喊了出來，“海公公醉了。”
裴定海一看塗六扶著的人，臉上兩團酒暈，眼中迷離，指著裴定海，搖搖頭道，“老身哪裏醉了？嘿嘿嘿。嘿嘿嘿。”
“海公公。”裴定海忙是與人一拜。“您這般，我們可不敢怠慢。後院備了好幾間客房，您可別嫌簡陋。快請吧。”
“誰要去什麽客房？”
“老身還未和裴掌櫃喝好。今個兒見你那新娘子，真是漂亮。比老身十幾年前在宮裏見著的皇妃公主還要漂亮。你怎就那麽好的福氣，哈哈哈哈。”
海公公邊說，腳下邊踉蹌了一晃兒，塗六連忙一把將人扶穩了。海公公攘了攘塗六，醉醺醺道，“快拿酒來，我再和裴掌櫃喝個夠。”
塗六只好喊了人來添酒。裴定海忙是親自給人斟酒，他跟了塗六多年，自知道，塗六一個人支不起銀海灘這麽大的攤子，那背後素來都是有另一位主子，海公公便是那邊的人。
“可不敢再叫海公公傷身。這一杯便當是裴某敬海公公的，多謝海公公賞面兒來吃酒。吃完這杯，我便喊他們送您去後頭歇息。”
“還叫你敬酒，好在老身受得起。”海公公笑，勾著小指頭，往裴定海的酒盞裏灑了些藥粉去，神不知鬼不覺。
裴定海賠笑飲下，便喊金福來。“你親送海公公歇息去。”
塗六本要陪著，被海公公攘了回來，指著裴定海，“去去去，他還沒喝夠，你好好陪他喝。”說著，扶起金福的肩頭，“小兄弟，可麻煩你了。”
金福忙是道，“您慢著點兒，可別磕碰著了。”
海公公笑，“我這把老骨頭喲。”
穿過前廳，繞過一片小湖泊，才是客院。金福將人引進院子，靠右邊廊下走了小段，尋著一間最深處的廂房，將人送了進去。“這間廂房該是最安靜的，海公公好生歇息。”說罷，喊了旁側幾個小婢子來，“你們候著，看客人有沒有吩咐。”
海公公踉踉蹌蹌，打量一番那幾個小婢子，“小兄弟客氣。嗝！老，老身先躺會兒。”
門將合上，後窗一晃被人推開，“孫豹”從窗口翻了進來。海公公也一個警醒，頓時沒了醉態，合手與人一拜，“主上，該是等久了。”
曹二聲音冷靜，“裴定海的書房在隔壁主院，徐南珠的人也在找地契。”
“他們找到了？”海公公問。
“不像。”曹二往窗外望了往，“天色遲了，孤要去喜房。地契的事，便交給海公公了。”
“……”海公公還未答應，便看人又從窗口翻了出去。無奈搖了搖頭，“一個野姑娘，哪裏那麽重要？”
--
下晌時日長，那燭火一晃一晃，晃得人眼睛發澀。明舒睡過去了小會兒，還是傳來晚膳的喧囂，方驚醒回來，這才發現外頭天色已黑沈了下來。
“嬤嬤，我想去凈室。”裴定海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回來，她得準備準備。
梅嬤嬤守了一整日，也正在旁打盹兒。這方打起幾分精神，“就在旁呢，打掃得幹幹凈凈的。我來扶夫人過去。”
明舒頭上鳳冠頗重，喜裙拖地，行動不便。見梅嬤嬤過來，搭上她的手去。
梅嬤嬤看那雪白的腕子，柔弱無骨，上頭戴著只銀鑲玉的鐲子，略顯得粗了些，可上頭銀絲裹玉，作的是牡丹花與藤蔓相繞，那藤蔓頗為深厚，乍一眼看去，像幾條栩栩如生的小蛇。梅嬤嬤挪不開目光，一時道出口來，“夫人這鐲子真是別致。”
明舒也瞧了瞧那只鐲子，是徐南珠與她特地置辦的防身之物，自然是別致，還別有用處。“是阿兄給我置辦的陪嫁，嬤嬤。”
“難怪。”梅嬤嬤笑著，將她送入凈室，又合上了小門。
凈室狹窄，只容下兩人將好轉身的寬度。裏頭擺著浴桶，水盆等物什。一張狹窄的小窗開在側面，敞開著半面，外頭似是起了風沙，幹燥秋風不時帶著風沙灑了進來。明舒只走過去合窗，她有些私密的事辦，便不想漏了一點兒風。
手將去拉著床上的小圈，被人從窗外一把擰住，明舒嚇得險些喊出聲來，嘴又被人捂上。迎面闖入一個人，一雙橫眉，絡腮胡子，兇神惡煞。“別叫。”聲音雖是壓沈著，卻是極為熟悉。明舒已然猜到是誰，對人眨了眨眼，方被他松開口來。
“你來這裏做什麽？”她也壓著聲息，沒發出聲音來，幾近耳語般說話。
曹二一個魚躍翻入凈室。狹小的空間裏，頓時有些擁擠。“怕你被他欺負。”
明舒驚魂未定，被他一掂下巴，吻了過來。她本是極為冷靜的，今個兒正要辦正事兒。對面舌齒卻是急切得很，唇上吃咬數下，已覺不夠，直又攻破唇齒尋她舌尖玩弄。
“我…不行。”她壓沈著聲響，盡量不發出聲來，“一會兒裴定海便回來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曹二聲息格外低沈，沒發出聲響，胸口聳動得像只饑餓的野獸。“好幾日沒見，你不想我？”
“……不想。”她話將出口，便被他堵了回去。“這胡子是你的麽？好紮…”
“不公平。”曹二沒理會胡子的事兒，方在外聽她與旁人拜堂已是忍到極致。他心有不甘，此下觸碰到女郎柔軟，幾日相思終放肆開來。那張不會說話的小嘴，揉碎了才好，吃咬數番，方吞咽唾液，喉結抖動道，“就算和他拜堂了，你也不是他的妻子，知道麽？”
“我當然…”明舒竟已被他挑起些許情欲，忙壓制下來，細細聲道，“真、真的。嬤嬤還在外頭候著。”
“那又怎樣？”
“被發現怎麽辦？”明舒伸手拍了拍他，觸及他胸膛溫熱，方覺滾燙。忽覺不妙，“你，你想做什麽？”
“你說呢？”
“想你想得快要死了。”說罷，一把將人舉上墻壁。
“你。這裏是新房？！”明舒心驚膽戰，梅嬤嬤還在外頭，裴定海不定就在路上。可她身形比他瘦弱太多，壓根動彈不得。裙據翻折，中衣滑落。這般姿態狼狽至極，難受得委屈。可曹二不管，壓著窗棱外的風沙，又吻落了下來。
鳳冠從明舒發髻上滑落，青絲揮下，如雨絲般飄起。
須臾，明舒方被他抱去一旁竹凳上，喘息未平，身上酸疼，只靠著墻壁，一手將自己支撐著，勉強坐好。曹二看她唇上已然了無血色，心滿意足，那雙杏子眸中水色翻滾，還未散去，本想坐去安慰一番，卻聽門外那嬤嬤催人。
“夫人，可好了？可要我進來服侍？”
“不必。我就快了。”明舒慌亂之中，已極力穩住聲線。這晃兒指了指地上掉落的鳳冠，無聲與曹二道，“那個，能不能，拿給我。”
曹二見她虛弱，轉身去撿，卻忽聽身後悶聲一響，是她呼痛，低沈著強壓住的聲線，卻依舊聽出來是疼。急忙轉身回來，便見她手中持著玉鐲，原是藏著機關，裏頭彈出一柄小刃，將自己劃開了道口子，在大月腿…
“你做什麽？”曹二已箭步沖過去，將她手腕穩住。便看女郎擡眸看向自己，“流些血，一會兒好說是來了月事，省得他…”
曹二看那血漬不少，心緊，“傻瓜。”
“你莫非想我和他同房？”
“他動不了你。”曹二一掃女郎眼眸，目光又轉向那傷口上，疼惜道，“你傷自己做什麽？”
“你怎有把握他動不了我？”明舒不大明白他的意思，聽嬤嬤已來敲門了。她連忙拾掇好衣物，整理發絲衣襟，扶著門邊拉開凈室小門，便看梅嬤嬤站在那裏。
“夫人這是。”梅嬤嬤一臉驚訝，“鳳冠呢？”
鳳冠被曹二在暗處送來她手中，明舒方抱去胸前，“方才不小心弄掉了。”
“哎喲，這可不吉利。”梅嬤嬤著急。
“還請嬤嬤再與我梳頭戴好吧。”明舒走得不大利落，梅嬤嬤已來扶她。凈室門被她順手帶上。曹二藏在其中，往縫隙裏看。便見女郎步幅緩緩，似是疼緊。念及雪白皮肉上涓涓湧出的血色，不覺又有些氣急，手掌緊成拳頭，死死低住門柱。
門外起了響動，似是有人走來。梅嬤嬤緊了緊手裏的動作，將那鳳冠與人重新戴好。明舒心情將將平覆些許，看鏡子裏的臉蛋，有些煞白，嘴唇上的口脂竟被曹二吃幹抹凈，只好尋著妝臺前的口脂，再抿了一抿。
“爺，可還好？”門外小廝聲音傳來。
梅嬤嬤忙道，“爺回來了，夫人，我扶您回去床旁坐著，若不然要壞了禮數。”
門外，裴定海對那小廝擺了擺手，道了聲，“無事。”又哪裏是無事，分明手腳發軟，運氣也不暢，兩指捏了捏額角，低眸道，“早晨便叫福將酒換成了水。怎麽…”
“可要請大夫來？”小廝忙問。
“不必。”裴定海擺擺手，打起幾分精神，“送到這裏便是，我自己進去。”
“爺沒事便好。小的這兒便不打擾了。”
裴定海推門進了喜房，聞見一縷甜蜜的瓜果香氣，清香怡人。分明是好日子，他卻提不起來興致。那日悅娘來找他，道是在蜃海樓見過徐家姑娘與曹二行些見不得光的事。說什麽江南貴女，如今已是殘枝敗葉。
到是難怪，若沒有女郎許意，那曹二怎會那般執著糾纏。替她殺了柳二娘，還斷了錢一鳴一臂？
只是訂婚的消息早在銀海灘散了出去，裴府的面子丟不起。只好先將事情辦了，那女郎和曹二的賬，日後再細細來算。
“爺回來了。”梅嬤嬤全然沒留意自家主子心思沈重，招呼了一聲，忙又喊著另兩個婢子一道兒作禮數，“恭賀爺今日新喜。”
“嗯。”裴定海冷冷，並無什麽新喜的高興。緩緩朝床邊走去，女郎便就垂眸坐在那裏。燭火下，鳳冠金銀閃耀，珠簾繾綣微擺。珠簾後那張小臉，眉目如畫，膚色如雪。心裏再是有火，此下也難以發出來。
“等了許久了？”裴定海問她。
“都快一整日了。”明舒擡眸掃他，“這鳳冠好重，脖子都酸了。你還不過來撩簾子麽？”
裴定海冷笑了聲。
女郎手裏正持著玉桿兒，送來他面前，戳了戳他腰帶。還在想糊弄他。從人手中接來玉桿兒，撩起珠簾，看清女郎面貌。那染著唇脂的小嘴，似熟透的櫻桃。摘折止渴，引人遐思。可惜，早被人折過了。卻還是誘人得難以抗拒…
裴定海俯身過去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。
花喜一旁看得羞怯，不覺笑了出來。春平擰了人一把。桂嬤嬤最是老練，可也忙著合斂著嘴偷笑。
裴定海察覺身後幾人，回眸望了望，“你們還想看什麽？”
桂嬤嬤忙帶著兩個小婢子一福，“奴便帶著她們先退下了。爺若要用我們，傳喚一聲便是，我與春平花喜就在門外候著。”
“嗯。”裴定海知會一聲。
桂嬤嬤已帶著人出去了喜房，門啪嗒一聲合上。裴定海直扶起明舒一對肩頭，緩緩湊了過來。
明舒心跳加速，見人就快到了嘴旁，卻不自覺躲了躲。目光灑向旁側，也不看他了。她本就無心於他，上回便就試過了，是本能地不喜與他親熱。
“怎麽，你不想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你不想，與我成親做什麽？”裴定海聲音冰冷，忽沒了早日的溫情。
明舒聽著，發覺些許不對，忙去拉他的手，“我只是有些害怕。”
“害怕？”裴定海臉色驟然拉沈了下來，一掌伸來掐住她下巴，念及悅娘說過的那些話，手上下了些許狠勁兒，“還知道害怕？”
明舒驚呼一聲出來，那頂鳳冠滑去地上，滾了數圈落在凈室門口的小縫前。
凈室內曹二心頭一擰，直要沖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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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是紅棗花生, 早生貴子嘛。夫人不可起來呀。”
“……”明舒瞧了一眼那嬤嬤，柳葉眉, 三角眼, 看起來精明得很。明舒不喜歡太精明的人, 特別是使喚到她頭上來的精明人。“那, 便聽嬤嬤的。”
初來乍到, 明舒還是忍了一口氣。等那嬤嬤一轉背, 便兀自將身下膈應得她難受的花生紅棗都扒去一旁。將自己安置得四平八穩。
梅嬤嬤轉身回來，送上來一本畫冊。“趁著爺還在外應酬, 夫人先瞧瞧這個。”
明舒也不必接過那畫冊, 自已心知肚明。雖沒成過親, 那種畫冊子她見過幾副。北狄呆著無聊, 讓徐南珠從宮外找回來的，身為女子，有備無患。提前鑒賞清楚, 不莫真要發生了，還猝不及防。
明舒一邊翻著, 一邊覺著，這種事兒，北狄南魏大同小異。
“夫人不必害臊，這男女之事, 不會太疼。”
“……”明舒瞧著嬤嬤一副過來人的表情, 只好望著那畫冊子，怯怯道, “怎麽，怎麽能這樣啊？”
梅嬤嬤笑得意味深長，一副“待會兒還有你好看的”獵奇神色，又轉身去，似要拾掇些什麽過來給她。
明舒借她走開的功夫，掃了一眼床旁放著的匣子，一並五層，該是專放賬本銀票的。江南大戶嘗用來放置田產地契，大婚之夜，夫家便會移交一些賬目田產給新妻當是重視。裏頭財物貴重與否，全憑夫家心中待女家輕重。是以徐南珠才以江南望族自居，明舒才要花費好些功夫與裴定海虛與委蛇。也不知今日這裏會不會有定海樓的地契。
“嬤嬤，這是什麽？”明舒趁著梅嬤嬤還沒轉頭回來，指了指那只匣子。
“那是爺與夫人準備的地契銀兩，爺將夫人看得重，與我們說，您過來便是要主持中饋的。他自個兒早早將田宅房產都清點了一遍，道是往後都交給夫人打點。”
明舒心中落了落定，卻看那匣子上掛著鎖，想必鑰匙是在裴定海身上。
梅嬤嬤回來床邊，捧著另一只小匣子。比旁邊的那只更小些，狹長形狀。往床頭一擱。“這個許也叫爺夜裏能用得上的，夫人先瞧瞧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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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徐老板，今個兒大喜啊。”
“同喜同喜。”徐南珠應付得不大耐煩，尋了塊兒陰涼地將自己藏了小會兒。別家客人帶不得小廝進來，大舅子可是不一樣。眼看姜旭正替裴定海迎客，徐南珠將人招呼過來。
“你尋著了陳靈問問，可打探清楚裴定海存放地契的位置了？”
姜旭應聲，又混入了人群之中。
徐南珠瞧了瞧那邊裴定海，正跟塗六喝酒。一旁那位海公公，一把年歲，將發髻梳得幹幹凈凈，工工整整，肩上留著兩束花白的鬢發，時不時地擡手捋一捋。他在宮裏的時候，見過不少這等愛幹凈的老太監，聽人說，那海公公是塗六的老友，早年間被發配來這裏，是伺候著什麽皇親貴胄。
“徐老板，你怎躲來這兒了？”
得了，沒叫他多喘會兒氣，又被人拉了出去。“嘿嘿嘿嘿嘿，杜老板。我在這兒歇會兒晌呢。”
“別介，怎能叫您今個兒自個兒呆著。這妹妹不在身旁了，還有我們吶。走走走，後頭院子裏打馬吊去。夜裏再幹翻他裴定海，可不能讓他便宜洞房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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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輪橙黃的月亮掛在當空，被不時揚起的風沙，遮蔽了些許光芒。
夜宴將才開始，塗六便扶著踉踉蹌蹌的海公公從酒桌上下來。
“裴掌櫃，可是不好。”塗六一臉緊張，將被圍在人堆裏的裴定海喊了出來，“海公公醉了。”
裴定海一看塗六扶著的人，臉上兩團酒暈，眼中迷離，指著裴定海，搖搖頭道，“老身哪裏醉了？嘿嘿嘿。嘿嘿嘿。”
“海公公。”裴定海忙是與人一拜。“您這般，我們可不敢怠慢。後院備了好幾間客房，您可別嫌簡陋。快請吧。”
“誰要去什麽客房？”
“老身還未和裴掌櫃喝好。今個兒見你那新娘子，真是漂亮。比老身十幾年前在宮裏見著的皇妃公主還要漂亮。你怎就那麽好的福氣，哈哈哈哈。”
海公公邊說，腳下邊踉蹌了一晃兒，塗六連忙一把將人扶穩了。海公公攘了攘塗六，醉醺醺道，“快拿酒來，我再和裴掌櫃喝個夠。”
塗六只好喊了人來添酒。裴定海忙是親自給人斟酒，他跟了塗六多年，自知道，塗六一個人支不起銀海灘這麽大的攤子，那背後素來都是有另一位主子，海公公便是那邊的人。
“可不敢再叫海公公傷身。這一杯便當是裴某敬海公公的，多謝海公公賞面兒來吃酒。吃完這杯，我便喊他們送您去後頭歇息。”
“還叫你敬酒，好在老身受得起。”海公公笑，勾著小指頭，往裴定海的酒盞裏灑了些藥粉去，神不知鬼不覺。
裴定海賠笑飲下，便喊金福來。“你親送海公公歇息去。”
塗六本要陪著，被海公公攘了回來，指著裴定海，“去去去，他還沒喝夠，你好好陪他喝。”說著，扶起金福的肩頭，“小兄弟，可麻煩你了。”
金福忙是道，“您慢著點兒，可別磕碰著了。”
海公公笑，“我這把老骨頭喲。”
穿過前廳，繞過一片小湖泊，才是客院。金福將人引進院子，靠右邊廊下走了小段，尋著一間最深處的廂房，將人送了進去。“這間廂房該是最安靜的，海公公好生歇息。”說罷，喊了旁側幾個小婢子來，“你們候著，看客人有沒有吩咐。”
海公公踉踉蹌蹌，打量一番那幾個小婢子，“小兄弟客氣。嗝！老，老身先躺會兒。”
門將合上，後窗一晃被人推開，“孫豹”從窗口翻了進來。海公公也一個警醒，頓時沒了醉態，合手與人一拜，“主上，該是等久了。”
曹二聲音冷靜，“裴定海的書房在隔壁主院，徐南珠的人也在找地契。”
“他們找到了？”海公公問。
“不像。”曹二往窗外望了往，“天色遲了，孤要去喜房。地契的事，便交給海公公了。”
“……”海公公還未答應，便看人又從窗口翻了出去。無奈搖了搖頭，“一個野姑娘，哪裏那麽重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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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晌時日長，那燭火一晃一晃，晃得人眼睛發澀。明舒睡過去了小會兒，還是傳來晚膳的喧囂，方驚醒回來，這才發現外頭天色已黑沈了下來。
“嬤嬤，我想去凈室。”裴定海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回來，她得準備準備。
梅嬤嬤守了一整日，也正在旁打盹兒。這方打起幾分精神，“就在旁呢，打掃得幹幹凈凈的。我來扶夫人過去。”
明舒頭上鳳冠頗重，喜裙拖地，行動不便。見梅嬤嬤過來，搭上她的手去。
梅嬤嬤看那雪白的腕子，柔弱無骨，上頭戴著只銀鑲玉的鐲子，略顯得粗了些，可上頭銀絲裹玉，作的是牡丹花與藤蔓相繞，那藤蔓頗為深厚，乍一眼看去，像幾條栩栩如生的小蛇。梅嬤嬤挪不開目光，一時道出口來，“夫人這鐲子真是別致。”
明舒也瞧了瞧那只鐲子，是徐南珠與她特地置辦的防身之物，自然是別致，還別有用處。“是阿兄給我置辦的陪嫁，嬤嬤。”
“難怪。”梅嬤嬤笑著，將她送入凈室，又合上了小門。
凈室狹窄，只容下兩人將好轉身的寬度。裏頭擺著浴桶，水盆等物什。一張狹窄的小窗開在側面，敞開著半面，外頭似是起了風沙，幹燥秋風不時帶著風沙灑了進來。明舒只走過去合窗，她有些私密的事辦，便不想漏了一點兒風。
手將去拉著床上的小圈，被人從窗外一把擰住，明舒嚇得險些喊出聲來，嘴又被人捂上。迎面闖入一個人，一雙橫眉，絡腮胡子，兇神惡煞。“別叫。”聲音雖是壓沈著，卻是極為熟悉。明舒已然猜到是誰，對人眨了眨眼，方被他松開口來。
“你來這裏做什麽？”她也壓著聲息，沒發出聲音來，幾近耳語般說話。
曹二一個魚躍翻入凈室。狹小的空間裏，頓時有些擁擠。“怕你被他欺負。”
明舒驚魂未定，被他一掂下巴，吻了過來。她本是極為冷靜的，今個兒正要辦正事兒。對面舌齒卻是急切得很，唇上吃咬數下，已覺不夠，直又攻破唇齒尋她舌尖玩弄。
“我…不行。”她壓沈著聲響，盡量不發出聲來，“一會兒裴定海便回來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曹二聲息格外低沈，沒發出聲響，胸口聳動得像只饑餓的野獸。“好幾日沒見，你不想我？”
“……不想。”她話將出口，便被他堵了回去。“這胡子是你的麽？好紮…”
“不公平。”曹二沒理會胡子的事兒，方在外聽她與旁人拜堂已是忍到極致。他心有不甘，此下觸碰到女郎柔軟，幾日相思終放肆開來。那張不會說話的小嘴，揉碎了才好，吃咬數番，方吞咽唾液，喉結抖動道，“就算和他拜堂了，你也不是他的妻子，知道麽？”
“我當然…”明舒竟已被他挑起些許情欲，忙壓制下來，細細聲道，“真、真的。嬤嬤還在外頭候著。”
“那又怎樣？”
“被發現怎麽辦？”明舒伸手拍了拍他，觸及他胸膛溫熱，方覺滾燙。忽覺不妙，“你，你想做什麽？”
“你說呢？”
“想你想得快要死了。”說罷，一把將人舉上墻壁。
“你。這裏是新房？！”明舒心驚膽戰，梅嬤嬤還在外頭，裴定海不定就在路上。可她身形比他瘦弱太多，壓根動彈不得。裙據翻折，中衣滑落。這般姿態狼狽至極，難受得委屈。可曹二不管，壓著窗棱外的風沙，又吻落了下來。
鳳冠從明舒發髻上滑落，青絲揮下，如雨絲般飄起。
須臾，明舒方被他抱去一旁竹凳上，喘息未平，身上酸疼，只靠著墻壁，一手將自己支撐著，勉強坐好。曹二看她唇上已然了無血色，心滿意足，那雙杏子眸中水色翻滾，還未散去，本想坐去安慰一番，卻聽門外那嬤嬤催人。
“夫人，可好了？可要我進來服侍？”
“不必。我就快了。”明舒慌亂之中，已極力穩住聲線。這晃兒指了指地上掉落的鳳冠，無聲與曹二道，“那個，能不能，拿給我。”
曹二見她虛弱，轉身去撿，卻忽聽身後悶聲一響，是她呼痛，低沈著強壓住的聲線，卻依舊聽出來是疼。急忙轉身回來，便見她手中持著玉鐲，原是藏著機關，裏頭彈出一柄小刃，將自己劃開了道口子，在大月腿…
“你做什麽？”曹二已箭步沖過去，將她手腕穩住。便看女郎擡眸看向自己，“流些血，一會兒好說是來了月事，省得他…”
曹二看那血漬不少，心緊，“傻瓜。”
“你莫非想我和他同房？”
“他動不了你。”曹二一掃女郎眼眸，目光又轉向那傷口上，疼惜道，“你傷自己做什麽？”
“你怎有把握他動不了我？”明舒不大明白他的意思，聽嬤嬤已來敲門了。她連忙拾掇好衣物，整理發絲衣襟，扶著門邊拉開凈室小門，便看梅嬤嬤站在那裏。
“夫人這是。”梅嬤嬤一臉驚訝，“鳳冠呢？”
鳳冠被曹二在暗處送來她手中，明舒方抱去胸前，“方才不小心弄掉了。”
“哎喲，這可不吉利。”梅嬤嬤著急。
“還請嬤嬤再與我梳頭戴好吧。”明舒走得不大利落，梅嬤嬤已來扶她。凈室門被她順手帶上。曹二藏在其中，往縫隙裏看。便見女郎步幅緩緩，似是疼緊。念及雪白皮肉上涓涓湧出的血色，不覺又有些氣急，手掌緊成拳頭，死死低住門柱。
門外起了響動，似是有人走來。梅嬤嬤緊了緊手裏的動作，將那鳳冠與人重新戴好。明舒心情將將平覆些許，看鏡子裏的臉蛋，有些煞白，嘴唇上的口脂竟被曹二吃幹抹凈，只好尋著妝臺前的口脂，再抿了一抿。
“爺，可還好？”門外小廝聲音傳來。
梅嬤嬤忙道，“爺回來了，夫人，我扶您回去床旁坐著，若不然要壞了禮數。”
門外，裴定海對那小廝擺了擺手，道了聲，“無事。”又哪裏是無事，分明手腳發軟，運氣也不暢，兩指捏了捏額角，低眸道，“早晨便叫福將酒換成了水。怎麽…”
“可要請大夫來？”小廝忙問。
“不必。”裴定海擺擺手，打起幾分精神，“送到這裏便是，我自己進去。”
“爺沒事便好。小的這兒便不打擾了。”
裴定海推門進了喜房，聞見一縷甜蜜的瓜果香氣，清香怡人。分明是好日子，他卻提不起來興致。那日悅娘來找他，道是在蜃海樓見過徐家姑娘與曹二行些見不得光的事。說什麽江南貴女，如今已是殘枝敗葉。
到是難怪，若沒有女郎許意，那曹二怎會那般執著糾纏。替她殺了柳二娘，還斷了錢一鳴一臂？
只是訂婚的消息早在銀海灘散了出去，裴府的面子丟不起。只好先將事情辦了，那女郎和曹二的賬，日後再細細來算。
“爺回來了。”梅嬤嬤全然沒留意自家主子心思沈重，招呼了一聲，忙又喊著另兩個婢子一道兒作禮數，“恭賀爺今日新喜。”
“嗯。”裴定海冷冷，並無什麽新喜的高興。緩緩朝床邊走去，女郎便就垂眸坐在那裏。燭火下，鳳冠金銀閃耀，珠簾繾綣微擺。珠簾後那張小臉，眉目如畫，膚色如雪。心裏再是有火，此下也難以發出來。
“等了許久了？”裴定海問她。
“都快一整日了。”明舒擡眸掃他，“這鳳冠好重，脖子都酸了。你還不過來撩簾子麽？”
裴定海冷笑了聲。
女郎手裏正持著玉桿兒，送來他面前，戳了戳他腰帶。還在想糊弄他。從人手中接來玉桿兒，撩起珠簾，看清女郎面貌。那染著唇脂的小嘴，似熟透的櫻桃。摘折止渴，引人遐思。可惜，早被人折過了。卻還是誘人得難以抗拒…
裴定海俯身過去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。
花喜一旁看得羞怯，不覺笑了出來。春平擰了人一把。桂嬤嬤最是老練，可也忙著合斂著嘴偷笑。
裴定海察覺身後幾人，回眸望了望，“你們還想看什麽？”
桂嬤嬤忙帶著兩個小婢子一福，“奴便帶著她們先退下了。爺若要用我們，傳喚一聲便是，我與春平花喜就在門外候著。”
“嗯。”裴定海知會一聲。
桂嬤嬤已帶著人出去了喜房，門啪嗒一聲合上。裴定海直扶起明舒一對肩頭，緩緩湊了過來。
明舒心跳加速，見人就快到了嘴旁，卻不自覺躲了躲。目光灑向旁側，也不看他了。她本就無心於他，上回便就試過了，是本能地不喜與他親熱。
“怎麽，你不想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你不想，與我成親做什麽？”裴定海聲音冰冷，忽沒了早日的溫情。
明舒聽著，發覺些許不對，忙去拉他的手，“我只是有些害怕。”
“害怕？”裴定海臉色驟然拉沈了下來，一掌伸來掐住她下巴，念及悅娘說過的那些話，手上下了些許狠勁兒，“還知道害怕？”
明舒驚呼一聲出來，那頂鳳冠滑去地上，滾了數圈落在凈室門口的小縫前。
凈室內曹二心頭一擰，直要沖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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